酒品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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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在人類文化的歷史長河中,不僅僅是一種客觀的物質存在,也是一種文化象徵。雖然無法確切考證酒文化始於何時,但歷代因醉酒而獲得藝術空間延展與精神自由狀態的中國文人卻是很多,譬如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城裏酒家眠。杜甫的醉裏從爲客,詩成覺有神。李白、杜甫他們不僅浪漫地爲中國文化增添了許多聲色與情致,而且自己也被這種放達與豪放所裹卷。他們也會喜悅悲憫,也有冷漠豁達。由此就產生酒渴思吞海,詩狂欲上雲的霸氣。由於他們追求着文化意識的拓展與精神框架的構建,因此又企盼尋見高層次的文化寄託以及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狂放不羈。這樣一來,酒痛飲了,詩詞賦就了,而且往往做的神色俱佳才華飛揚。於是,文采與人格雙全,銘傳青史,誦之後人。爲此他們親熱過的山山水水,便成了後人朝聖的遺蹟。那些景觀與名人互爲表裏,同俱聲名。

酒品散文

有了酒,先輩們不僅留下了詩句的吟唱,還留下中國文化特有的書法藝術。書聖王羲之醉時揮毫而作的《蘭亭序》遒媚勁健,絕代所無,而其酒醒時更是書就精純,無人能及。草聖張旭每大醉後必呼叫狂走乃下筆,於是有其揮毫落紙如雲煙的《古詩四帖》。不容置疑,他們的作品之所以能傳於千年倒不是因爲色富鮮明,而是他們作品形俱傳神,將藝術家本人的精神傳達通過酣暢痛飲的方式淋漓地流露出來。其實說到文人的藝術人格與精神拓展,又不能不提到古老的國畫藝術,那些山水、花鳥,人物更是能曲折地展示出畫家的內心世界。《歷代名畫記》中說吳道子每欲揮毫,必須酣飲。吳道子在學畫之前先學書於草聖張旭,其豪飲之習大概也與其師不無關係。宋代的蘇軾是一位集詩人、書畫家於一身的藝術大師,他的繪畫作品往往是乘酒酣時即興而作,黃庭堅說:蘇東坡恢詭誦怪,滑稽於秋毫之穎,尤以酒爲神,故其筋次滴瀝,醉餘頻呻,取諸造化以爐鍾,盡用文章之斧斤。看來,酒對蘇東坡的藝術創作起着巨大的作用。

在文學藝術的王國中,酒的魂魄無所不往,它對中國文人創造出巔峯之作產生了巨大深遠的影響。他們隨手塗抹一紙墨跡,就立即有那麼多的感應者。輕輕唱出一個音符,就能默默地傳頌千年。整個社會對書法與繪畫的感應是那樣敏銳和熱烈。藝術家們追求着自身的健全與思想上的放達,他們酒後的這種追求更爲強烈,更無顧忌。於是蔑視權貴痛斥勢利小人這樣的例子不勝數舉。李白酒後敢於讓炙手可熱的楊國忠.高力士磨墨脫靴,這種奴視權貴的狂勁,讓我們肅然敬之。明代的宮廷畫家吳偉出入宮廷,也看不起權貴。內侍們求畫,決拿不到半張篇幅。只有在他醉酣之時,就會抽紙亂塗,畫完就擲扔地上,任其被人取走。不難看出,這裏凸顯着另一個話題,那就是文化人格之外的酒品。

酒品是指人飲酒後的狀態,那自然也會與人格互爲牽連,曹操豪放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蘇軾也曾把酒問天。就是這些吟唱從他們口中吐出,響起在屍橫遍野的疆場,響起在山野鄉間的茅屋,歷史的千年滄桑都未曾改掉它,時光的流逝未曾忘記它。這就是可敬可嘆的中國文化。這種文化已根深蒂固地向社會整體性互滲和融匯。在氣勢恢宏的宮殿,在天南地北的鄉村,歷代傳頌聲此起彼伏,讓後代的學子們孜孜刻刻,深深苦吟。我當然不否認恣意放縱地飲酒會影響到人的意識形態與理性思維,據說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平生嗜酒,縱酒放達之餘,嘗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爲棟宇,屋室 爲褲衣。諸君何爲入我褲中耶?言語對答固然巧妙,但終究還是有點尷尬。相比之下唐代李羣玉略顯高明的多,其酒醉賦詩與歌姬曰: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雲,風格只應天上有,歌聲豈合世間聞......將女子的美妙形態寫得窈窕生動,文人的酒品莫過於此。

其實酒品給人們較深印象的還有另一類,那就歷代的烽火硝煙與官場之間的爾虞我詐,他們不需要賦詩作畫也不用談什麼文化意識,但由於他們的存在,許多偉大的歷史形象漸漸變得可悲、可敬,許多簡單的歷史命題變得迷濛、骯髒。他們站在歷史的陰暗面操縱着陰險齷齪的伎倆。厚厚的史冊留下了他們狡詐奸佞的印跡,他們是令人詛咒又不見痕跡的小人。也許這類人倚酒佯醉時也會哼出奇崛的詩文,留下的詞章也不一定透出殺伐之氣。但由此人們知道了項羽的鴻門宴,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當然還有如秦檜、蔡京者流,他們的酒品人格過分的陰險詭戾,那些盡忠愛國的政治家、軍事家,處於彌留之際,依然顫動的嘴脣艱難地向天長嘯,壯懷激烈。 然而直到最後他們也不明白,曾經與自已開懷暢飲向他說過很多獻媚膩耳佳言的那些人物,爲什麼人格那樣的多變曖昧。雖然後人咬牙切齒地將這些罪惡刻之於石讓其遺臭千年,但古老民族的道德章頁早已弄得滿目蒼痍,不由得讓人長噓短嘆。

往小裏說,酒品人格也映照與山重水複茫茫蒼蒼的大地上。三國裏的青梅煮酒,關公的溫酒斬華雄等。其實酒品彰顯英雄氣概的示例要說到水滸傳裏的梁山好漢,他們幾乎個個善酒,英雄們抱打不平被逼上梁山,皆以豪飲爲型。武松打虎前一共吃了十八碗酒,腳步顛蹌還能將虎打死。酒喝到至酣處神色迷離,東扯西牽還能以醉拳打敗蔣門神,這些更加顯示了武松的英雄氣概與瀟灑形態。我曾經看過國內一個著名武術家演示的醉八仙拳,其有詩云:醉者,醉也,號八仙。頭頸兒,曾觸北周巔,兩肩誰敢與周旋。臀膊兒,鐵樣堅;手肘兒,如雷電。拳似抵柱,掌爲風煙......。這是將酒品的豪放寓之另一種形式的雄健展示,這種表達方式與賦詩作畫顯然不同,前者屬剛,後者爲柔。其實說到這裏,我是很糾結的,因爲我是很少喝酒的,除非在特定的場合,無可奈何的情形下,纔會極不情願地飲上一二杯,事後終究後悔發誓下次絕不再喝。

誠然,我也認爲適度的飲酒會讓人思緒開闊,端肅板正的藝術生命會接受自然景觀與羣體情性的薰染,豪放浪漫的靈魂會衝破文化陋習的禁錮。作爲傳世精美的詩詞與酒品文化已成爲一個完整的篇章存在千年,它的魅力早已傳遍山山水水,莽莽荒原。它不僅僅是文人的擺弄學問時的渲染途徑,也不全是江湖好漢義薄雲天的江湖豪情。它已遍佈天南地北,荒野鄉村。說來好笑我的故鄉有一算命先生名叫三齊,我曾聽他講述他的爺爺在闖蕩江湖時發生的一件趣事,那是在民國年代的某日,三齊的爺爺行至江蘇鎮江的某鄉村一個酒家吃飯,他讓酒家小二打上二兩小酒再弄點小菜。小二向後廚高喊:“缺少東海浪中波,答:北方壬葵已調和”。三齊的爺爺走南闖北知道小二問後廚的意思:店裏的酒兌水了嗎?後面說,水已兌上。於是他生氣的要走並向小二說道:有錢不買金生麗,小二聽後知道是跑江湖的朋友連忙說:對面青山綠更多。酒家的僞詐,齊爺的氣惱,小二假惺惺的歉意,三二句交割讓這個僻遠的鄉村酒家飄逸出酒品與文化相融的氣息。

憑心而論,從鄉村文化走向瑰麗的文學殿堂還有特別漫長的距離,但酒品文化卻能讓高層次的文人與平頭百姓都去追求一種整體性的意境氛圍,酣暢快飲並不能攜從和頓悟着什麼詩詞歌賦,卻分明有一種讓人胸襟豁達,思緒放飛的功能。鄉村農民生活中的酒品與文化,即便辭藻舊陳,口音羼雜,但也是一種多層次的文化構建。富麗堂皇的文人詩詞與農舍野趣一樣掀起層層波瀾,引出世人的陣陣驚噓長嘆。我的同學有幾位工作是與酒有關係的,他們對酒的理解比我深刻得多。每當同學聚會時他們會談起酒經,關於酒的色質,口感,以及市場效益。我是個門外漢只能默默地聽着,想着,那是關於酒的另一種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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