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美文

步入中年後，王五總感覺他不是他自己。總覺得每一天都被上司，親人，狐朋狗友拎著身上的線，操控著自己的行為。他像個身不由己的提線木偶。真奇了怪了。在一天早晨醒來，王五驚訝地發現——媽呀，自己的靈魂和自己的身體分離了！不多，也就半個靈魂移了出來。他連忙搖醒背過身熟睡的妻子。“喂，醒醒！”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這是咋了？”妻子睡眼惺忪，老半天沒緩過來。

半眯著眼看了他老半天。“去，啥也沒有啊！做夢了吧？……唉，醒了做早飯吧，待會咱女兒醒了要吃呢。”話音剛落下，妻子的眼睛又合上了。緊接著呼嚕聲響起。王五看著熟睡的妻子，嘆了口氣。剛剛的慌亂被湧上心頭的不被關懷和理解的難過壓了下去。看看床頭的鐘，六點一刻。新的一天開啟的時間。他動動手腳，好像沒有絲毫影響。半個靈魂出竅也應該沒關係吧。他安慰自己。做早飯吧，閨女還要上學呢。又是按部就班的一天。第二天早晨一睜眼，一扭頭，王五便被躺在旁邊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瞧，這不是他自個嗎？王五的靈魂徹底出竅了。

王五吞了口唾沫——自己這是快死了？還是精神病犯了？他趕忙爬起來，為妻子女兒做完早餐就請假上了醫院。他不敢告訴妻女，怕她們當他胡言，更怕她們擔心。一場全身的徹底檢查，包括腦袋。是福是禍，只等結果。後面的幾天，他眼看著自己的靈魂一寸一寸遠離軀殼，也慢慢感覺到自己已經越來越難操控自己的身體了。他要費賊大的`勁才能做出原來輕而易舉就能做的動作。一舉一動都像在舉鐵。等來等去，醫院的結果出來了。啥事也沒有。這更讓王五慌啊！連醫生都不知道自己有啥毛病，那還有誰幫他。晚上睡前，他終於將自己的情況和妻子說了。結果妻子衝他翻了個大白眼。“哎呦，老公，你都老大不小了吧，咋還完這無聊的把戲？得得得，趕緊歇吧，明天還要上班。”他急了，扯著妻子不讓她躺下。“啥叫無聊的把戲？我和你說正事呢！我說的是真的！”妻子一把掙脫，道：“哎呦，老天爺！白天上班我被老闆罵遍了祖宗十八代，晚上又加班整整3小時，我實在是熬不住了，放過我吧，我要睡了。”王五看著妻子躺下又背過身去，心頭的火亂竄。

可當他目光掃及妻子凌亂微枯的頭髮，像是被誰扼住喉嚨——什麼聲響也發不出。她年輕時那麼愛美，結婚後卻越來越沒時間打理自己。誰容易呢？誰不是在犧牲呢？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想將所有憂愁煩惱都稀釋在空氣裡。又過了幾天，王五在早晨醒來發現自己的靈魂已經徹底控制不了身體了。可另他驚訝的是他的身體卻像是上了發條一般，準時在六點一刻坐起，為妻子女兒做早餐。他默然跟在自己的身體後面，看著自己坐著地鐵去上班，面帶狗腿的微笑和老闆打招呼，完成一天的工作，又坐著地鐵回家。除了目光呆滯以外，沒有任何差別。王五看著自己，像看著別人。他心情複雜——茫然，又帶著三分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