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美文舔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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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美文舔碗

經典美文舔碗1

樹葉老了,父親也老了。

秋風知道自己也會老,所以揀着青春的當兒,一陣一陣吹來,好先把樹葉吹老。老了的樹葉肌膚蠟黃失青,顏面斑駁不潔,莖脈暴起如蚓。風一來,就在風中打擺。落在地上的,連一絲風都擋不住,任風隨意翻卷。

但日子從未老過,它是不曾停歇的風。風磨萬物,萬物難免一老。父親能把鐮磨成彎月,日子就能把父親磨成彎月。鐮貼着土的時候,父親頂過青天的頭顱也就該着地了。落葉要歸根,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父親也終要把自己交給土。

除了日子常青,還有什麼是能夠常青的,父親用一個舉止告訴着我。

當秋風把最後一枚樹葉吹老時,母親將新玉米脫成粒,再用石磨磨成細碎的玉米糝子。躺在簸箕裏的每一粒糝子亮黃而棱角分明,亮黃而棱角分明的還有炊煙和日子。當經慢火炆煮的一碗糝子湯、一碟三大王菜呈上來時,時光突然凝固,凝固成肅穆和莊嚴。闃寂終要被打破,時光在父親晶瑩的眼眶裏碎成一窯洞的激動和甜蜜。伸出雙手,緩緩地捧起碗,捧到頭頂,再落到脣邊,閉眼深吸,隨後緩緩睜眼啓脣,吮進一小口,慢品起來。吃罷收碗筷時,父親再次將碗置於寬大的右手掌,把大拇指伸向碗沿並彎曲扣住邊兒,其餘四指分開用力囚住碗,然後把碗切近臉頰,伸長舌頭,把殘留在碗裏的湯汁一寸寸舔盡舔幹。有舔不到的地方時,手腕向左一偏,頭向右一傾,轉動舌頭,剩餘的區域便一舔而光。臨了,還不忘把筷子吮咂一遍。

碗如新洗,便向飯盤子裏一輕推,接着咂吧幾個嘴脣後,起身,下炕,勾鞋,出門。鏗鏘的腳步聲、鏗鏘的背影如碗的鋥亮長在了佈滿炊煙味的窯洞,長在了偌大的庭院。

這場景從我記事起就種在了窯洞的那一方坑上。如今窯洞廢圮了,那一方土炕上老鼠不知去了幾回,它在尋找與它同居一室的主人的味道。微塵上的幾粒鼠屎、幾痕鼠爪,是它有意留下的。它覺得失憶的人間有時得必須喚醒,所以它篤定地留下了篤定的屎和爪痕。

如今的父親,日子把他磨成了一粒塵埃,風把他吹成了一粒塵埃。其實,他一直都是一粒塵埃,土地生了他,養了他,他只和土地親,他只記得土地。漸老的父親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做着一道連減題。日子把他的骨頭磨脆了,風把他的軀體吹皺了,風也把他的記憶掏空了。今年,給我和兄長常唸叨一件事——挖掉地裏的樹,趕緊種糧食。那一刻,我只麻木地戲謔了一句:“哪一頓把你餓下了?”父親悽然一笑,說:“我怕把你們餓下了”,然後便不語了,慢慢轉過身,渾濁的目光爬上牆頭,盯着躥過牆頭的玉米梢能立半晌。

時間剔骨之後,留下的是不是都是痛苦?一陣秋風起,樹葉嘩啦作響時,一枚黃葉匍匐在腳尖。葉面上,被冰暴砸過的傷痕綰結成疤,硌得風抖了一下。

父親兄弟五人,他行三,難得有一次去距家十里路的小學上學的機會,他很珍惜,儘管每天要跑二十里路的往返。當陽光把樹影推移至東南方向時,父親一路小跑回家,放下書包後,第一件事就是提上籃子奔向田野去揀拾菜葉或可食的野草。烏鴉發出最後一聲鳴叫時,父親揀回的菜葉或野草被奶奶混上玉米麪,揉成菜團後蒸在了鍋裏——這是父親第二天早間和午後的餐飯。來回奔波,最免不了的就是遲到,經常晚來的父親被“輟學”了!

到四五月青黃不接時,整個村莊被飢餓抽去了筋,陷入深度乏力的泥淖中。合作社的大竈就設在衚衕的一隻大箍窯裏,竈膛裏火舌飛舞,大鐵鍋裏卻只浮着幾片綠菜葉。爲了那幾片菜葉,和藏在掌勺師傅勺底的那幾粒米,排隊打飯的人都把眼睛瞅綠了。一片菜葉、一粒米生生把一羣茂騰騰人征服了。父親舔碗的習慣生於此時?乍起而旋的風攪得樹葉互毆,我也被風扇了一個巴掌。

在靠工分維繫日子的最後幾年,父親兄弟五人分家了,父親只分得了一孔窯、一口鍋、小半袋雜糧,還有我、兄長、姐姐這三張飢餓的嘴巴。風把田野颳得越來越乾淨,風也把我們的肚子颳得越來越癟。早晨,看着輾轉反側,呻吟不斷的我們,父親眉間的“川”字紋深了一寸,“餓”字也成了讓全家人色變的一個詞。

……

秋風一天比一天濃烈,樹葉一天比一天蒼老,習慣了左手執筷的父親這次雙手捧起碗貼向臉頰,等全部臉頰陷入碗裏時,只見他的頭一上一下地連續運動着,碗也在十指的移動下慢慢旋轉……

哎——

日子把父親醃老了,父親把自己在歲月深處也醃成了一位朝聖者,那塊深醃的疤也終成了一頁鎏金而長青的經文。

經典美文舔碗2

在豐衣足食的`生活裏,一粒米的得失似乎已經不爲人們所算計,可是今年春節回家拜年,到乾爸家去吃飯,發現他們一家還保持着舔碗的習慣,着實讓我感動了好一陣子。

乾爸家在農村,吃的是農家的家常全席,喝的是小米粥。他們舔碗,舔的是米粥碗。米粥喝完了,碗裏本來不會有什麼剩餘,只是在碗幫子上粘糊了少許的粥樣物。他們舔。雙手託着碗扣住整個臉,舌頭吐出老長,自上而下,一圈,一圈,一圈地舔過去,直舔到碗底,直將那碗舔得滑溜光亮。一家人都舔,發着吸溜吸溜的聲響。

舔碗,是已經過去的那個時代的事情,是我們父輩們乾的活兒。當然,我也幹過。那時候,糧食緊張,人們缺衣少食,吃菜咽糠,飢腸難填,生活苦焦,大家或許不會計較一粒米的來之不易,但都知道一粒米的珍貴,他們生怕損失了一粒米,丟掉了一顆糧食,所以舔碗。

那時候,農民們最看重的就是糧食。

收割結束,全隊人會集中起來,貓着腰,張大眼睛,在莊稼地裏搜尋遺珠般地搜尋遺失的一個穀穗,一顆麥粒。

生產隊的大場裏,打碾結束,揚場結束,糧食堆成了堆,隊長會帶着大家,將草帽脫下來,端在手上,將散失的顆粒一粒一粒地拾起來。沒有戴帽子的,便將鞋子脫下來,將那些顆粒收進鞋窩裏,送到糧食堆裏去,這叫做顆粒歸倉.

饃饃是很少能吃到的,窩窩頭是很少能吃到的。每吃時,他們總會十指併攏,雙手捧着,生怕掉個渣子。一不小心掉了一星半點,他們也會細心地拾起,吹一吹沾在上面的塵灰,吃掉。

土豆也是那時候的主食。那時的土地貧瘠,加上土豆多種在山窪地,品種差,收穫的土豆大多隻有指拇蛋兒那麼大,鄉親們只能將它們煮了蒸了吃。土豆的瓤兒味美可口,可是那皮子卻澀,麻,難於入口,難於下嚥,儘管只有薄薄的一層,可是大家都捨不得剝掉,一口一隻,連皮帶瓤兒吃了。

多少年以後,便到了今天。今天,吃穿是不用愁了,不僅僅在城裏,在農村也是,大魚大肉早已經進入了普通人家的飯碗。大塊地吃肉,大碗地喝酒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可是,許多人早已經忘記了當年舔碗、拾吃饃渣子的事情,忘了光着腳丫,端着鞋窩滿大場尋找一粒糧食的事情。單位接待,朋友聚會,一桌飯動輒就是一兩千元,那個排場勁兒鋪張勁兒實在讓人看着心疼。其實,讓人心疼的事兒還在後頭。大家夥兒酒足飯飽腦滿腸肥之後,飯桌上還有滿盤子滿碗的好菜好飯,便都很紳士地起立,毫無疼惜之情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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