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馬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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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馬燈,已經被珍藏在流年的記憶深處,而我眼前彷彿一直有一盞馬燈在走向村口的路上,在黎明前的暗夜閃爍着耀眼的亮光——題記
“來電影戲咯”,小時侯最想聽人在村裏這麼大聲吆喝,那時沒有電視,看電影是我們小時候唯一最祈盼的事情,我馬上扛了一張凳子飛跑去大隊部操坪給家裏搶佔一個好位子,不一會兒操坪上擺滿了橫七豎八高矮不一的板凳,小夥伴都在猜,今晚放什麼電影,有人猜《地雷戰》,有人猜《地道戰》,還有人猜是《閃閃紅星》,更多是想看新片子,稚嫩的臉上充滿了渴望。
桃樹灣上最後一抹晚霞漸漸的淡去,夜幕降臨,幾顆星星零亂的嵌綴在灰濛濛的夜空,那一彎玄月似抱着琵琶的含羞仕女,不知躲在天上哪座宮闋,任我怎麼呼喚也不肯出來;母親提着一盞油漬斑斑的馬燈,帶着我們去大隊部操坪看電影,橘黃色的燈光照着蹦蹦跳跳的我們,在村巷的青石板上晃着飄逸的流影;幾乎每家的大人手裏都提着一盞馬燈,那一盞盞馬燈好象湛藍夜空上的星斗,在曲徑通幽的石階上面滑過,青石板路邊的荷塘裏,幾隻青蛙旁若無人的在呱呱的嘶吼着,路邊草叢裏的蟋蟀忙着彈奏着自己悠悠的琴聲,愛在晚上奏鬧熱的蝙蝠和着琴聲旋着自己的魂斷藍橋,翩翩飛舞的蟲兒好奇地圍着我們的馬燈轉悠,有時撞到玻璃燈罩上,暈暈忽忽掉在青石板上打幾個滾又繼續飛舞着;柔和的燈光,柳絲依依的溪水,伴我在數着星星的夢囈中漸漸長大。
看到電影裏的高粱幾秒鐘就從地裏鑽出來長成綠油油的高粱林,村裏男女老少都發出“喔”“喔”的驚歎聲;隨着潘冬子槓着紅櫻槍走在紅杜鵑盛開的山坡上,高亢優美的閃閃紅星的歌曲迴盪在清幽的夜空,大人們陸續點亮了馬燈,牽着小孩的手,回味着影片裏的歡樂,扛着板凳走回各自的屋裏,那一盞盞飄向村裏各個角落的馬燈,遠看好像一隻只螢火蟲飛舞在寂靜幽幽的村巷。
雖然那時小學功課不多,但每晚回家還是要做一點家庭作業,這時候我們幾兄妹圍着吃飯的八仙桌,中間放着那盞玻璃燈罩被父親剛剛擦得透亮的馬燈,忙碌了一天的父親守候在我們面前,黑黝的臉盤顯露着慈祥的容顏,手拿一把蒲扇給我們驅趕着亂舞的蚊子;一生節約慣了的母親不時喊着父親把馬燈撥亮一點,心怕我們看不清,寫錯作業;有時候母親爲了不影響我們,經常摸黑搓洗我們換下的衣服;馬燈雖然沒有現在臺燈光那麼明亮,但那盞發出柔柔亮光的馬燈一直陪我度過了懵懂無知的歡樂童年,也給我帶來了春天裏溼潤的雨絲,在花紅柳綠的山村裏傾城綻放着絢麗的拾黎花。
“嘎吱‘的開門聲把我從夢鄉里喚醒,老杉木板做的房門開啓聲在凌晨寂靜的村寨格外的響亮,偶爾從雞竈屋傳來“咯咯咯...”雞鳴聲,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窗戶外面的天空還是漆黑一片;只怕睡過頭了的母親已經起來給我準備早飯,今天我要去縣城學校讀書,須起早去搭乘鄉里唯一一班去縣城的早班車,母親摸黑點燃了竈臺上面的馬燈,好像感覺我已經醒了,連忙喊着要我多睡一會兒,要我等她弄好早飯再起來。
嘩嘩的舀水聲,“嗶啵,嗶啵”杉葉燃燒聲,火鉗的吭呵聲,鍋鏟的嗆嗆聲,熟悉而又溫馨;記得我每次去外面上學,母親都起的很早,那時候家裏沒有鬧鐘,母親有時候一晚都沒有睡什麼覺,只要雞開始叫第一聲,就起來給我弄早飯;父親也起來給我準備扁擔,用塑料布裹着的被子由湛藍的印花土布套着,樸素而又暖和;父親削的竹子扁擔,透着絲絲竹子的清香,布袋子裏塞滿了父母親給我炒的幾罐菜,五個嫣紅的石榴,一捆涼薯,滿滿的'一扁擔,凝聚着父母的濃濃關愛和殷殷期盼。
放下碗筷,打開堂屋大門,晨霧傾涌而來,父親挑着扁擔走在前面,母親提着馬燈走在後面,晨霧籠罩着的村寨格外的寧靜;嗒嗒的腳步聲是否驚醒了已入夢鄉的蟋蟀?行走在暗夜裏的馬燈顯得那麼的光亮,晨霧翻涌着飄向身後,一幅幅的大寫意畫朦朦朧朧撲面而來,路邊的魚塘籠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一朵朵睡蓮還在迷香的夢裏,恬燥了大半晚的鳴蛙也在睡蓮上面躺着;路邊幾叢菊花沾滿了露珠,羞噠噠的也收斂起自己的花事,路旁的稻田隱隱約約擠滿了黃澄澄的穀穗,田埂上的高粱杆上垂綴着一串串的紅櫻,在濃霧的繚繞下時隱時現;溪邊的古楓樹也在晨霧中靜靜的眯着,白天高歌的知了也趴在樹枝上打着盹兒,樹下的潺潺溪水依舊在唱着古老而又熟悉的歌謠。
馬燈照着我們行走到了佈滿晨霧的省道邊,天際開始泛起了點點白光,遠處傳來了客車的轟鳴聲,兩束客車燈光慢慢的變得刺眼,父親一手提被子,一手拿着大布口袋,吃力的把我送上了擁擠的客車裏 ,母親叫着我的名字,叮嚀我在學校好好讀書,聽老師的話,天涼了記得添加衣服...。
客車漫漫的啓動了,我站在車上透過窗戶,看見父母親提着熄滅了的馬燈站立在霧朦朦的路邊,不時揮着手,而母親的髮際也被晨霧浸溼了,想着就要第一次離開父母去遠方尋找自己的未來,淚水剎那間模糊了我的雙眼,而那盞熟悉的馬燈一次又一次閃亮在我的眼前,在走向村口的小路上,照着我去找尋自己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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